文\海南日報記者 劉夢曉 實習生 張夢真
光影交錯的舞臺上，演員們妝容精致，眼波流轉，唱腔婉轉動人。臺下的觀眾看得如癡如醉……2月10日晚，在瓊海市萬泉鎮(zhèn)青塘村，瓊劇《晉宮風云》正在精彩上演。戲臺上，國家一級演員、中國戲劇梅花獎獲得者符傳杰、林川媚，以及海南省瓊劇院一團的演員，用精湛的表演，贏得了村民的喝彩和掌聲。
盡管天氣涼爽，但一場近兩個小時的戲演下來，演員們的戲服早已被汗水浸濕。談起此次到青塘村的演出，符傳杰笑著說：“我們是被‘綁’過來的！”
海南人愛看瓊劇、公仔戲、木偶戲，愛到什么程度？逢年過節(jié)，或遇有喜事，都要“綁戲”慶祝。
一名公仔戲演員在整理木偶。王聘釗 攝
“綁戲”緣于愛看戲
什么是“綁戲”，“綁戲”是怎么來的？
如今說起眾籌，人們很容易理解，這是募集資金的一種方式。在海南農村，大家眾籌看戲，已經有數百年的歷史，這就是“綁戲”。
青塘村村民陳義瓊告訴海南日報記者，每當村里有大喜事，他們都會請瓊劇戲團來村里唱戲。演出前，村干部發(fā)出通知，村民們奔走相告。演出當天，村里熱鬧非凡。戲團的篷布車開進村里，全村男女老少就會來到舞臺前等候，“村民們紛紛從家里搬來凳子，小孩坐在大人的腿上或肩膀上，大家把舞臺圍得水泄不通，熱鬧極了�！�
作為一種地方戲曲，瓊劇在海南有著深厚的群眾基礎。在海南不少鄉(xiāng)鎮(zhèn)、村落，每逢公期、軍坡等傳統(tǒng)民間節(jié)日，或有學子金榜題名、老人做壽、華僑回鄉(xiāng)等，當地都會請劇團到村里唱瓊劇慶祝。瓊劇演出時，方圓幾公里范圍內的村民都會趕來觀看，看戲成為村民文化娛樂生活的一部分。
尤其是每年的正月和二月，瓊北、瓊東一帶的許多地方會舉辦公期活動，需要瓊劇演出為拜公等儀式營造氛圍。于是農村公期風俗就慢慢催生了“綁戲”習俗。為了熱鬧，村民們鬧公期一般都會請戲團來唱戲，借此也可以顯示本村的經濟實力。
一般從正月初三開始，瓊劇、公仔戲等戲團就進入了一年之中的演出旺季�！敖墤颉庇址Q“縛戲”，就是提前預定、鎖定戲劇演出的意思。不少地方以村為單位，召集村民或鄉(xiāng)賢湊錢預約戲團來村里演出。
由于傳統(tǒng)節(jié)日前后“綁戲”的村莊太多，現在“綁”一場戲，通常還要提前簽合同。到了約定的那一天，戲團就帶著道具來到村里，為村民們帶來演出。
�？谑械谑W的兩名學生在表演瓊劇。
群眾“綁戲”熱情高漲
“忙的時候特別忙，一般過年前一個月，春節(jié)演出檔期就滿了�！眹壹壏俏镔|文化遺產項目海南公仔戲傳承人馮海說，在新冠疫情暴發(fā)前，每年春節(jié)，都是戲團最忙碌的時候。
在馮海的家中，記者看到了表演公仔戲的戲臺。該戲臺以兩米多長、兩米多寬、兩米多高的鐵架子為基礎，靠背景板的一側有兩層紅色幕布，兩層幕布之間有一些空間。公仔戲演員通常會站在幕布之間，借助幕布擋住自己的身體，再用手靈活操控木偶，一邊唱一邊演。后臺還有八音樂隊配樂，和演員進行配合，很是熱鬧。
帶著戲臺、木偶等道具，馮海和戲團其他成員風里來雨里去，每到一個村莊都是最受矚目的那群人。
符傳杰對“綁戲”的風俗有著深刻的記憶。他說，在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時候，每逢春節(jié)，戲團成員都要在外待上兩個月左右才能回家，“各村爭著搶著‘綁戲’，哪一天去哪演出，戲團的行程總是提前就定好了。村民‘綁戲’不僅要出錢，有時還要出力�！�
符傳杰回憶，以前交通不便，戲團外出演戲的工具、道具、戲服又多，去村里演一臺戲實屬不易。常常是當天晚上的戲還沒唱完，“綁”了下一場戲的村莊派出的壯勞力，就已經拉來牛車在戲臺旁邊等著了。“戲團東西太多了，村民們?yōu)榱吮ＷC我們能按時到達，不耽誤村里的演出，會提前一天來幫忙拉東西�！�
同樣的“好待遇”，也讓定安縣瓊劇團團長黃茂安記憶猶新。他說，過去戲曲在群眾中的受歡迎度比較高，有人通過專業(yè)的戲曲中介聯(lián)系戲團“綁戲”�！澳菚r候，戲團工作人員和村民關系很親近。村民經常邀請戲團工作人員在自己家中過夜，還會準備一桌豐盛的飯菜招待，并主動幫戲團收拾東西、搭戲臺�！�
2月10日晚，澄邁縣福山鎮(zhèn)邁嶺村村民在看瓊劇。 本版圖片除署名外均由海南日報記者封爍攝
“綁戲”傳遞海南鄉(xiāng)音
“綁戲”也不是什么戲都綁，而是根據不同的需求綁。符傳杰介紹，每個村都有自己的需求和偏好，有的村喜歡看喜劇，有的村喜歡看悲劇，有的喜歡中狀元的戲，有的喜歡拜花堂的戲�！氨热缃衲甏謇镉泻⒆右即髮W了，那就‘綁’一出中狀元的戲來看，圖個好彩頭�！�
如今，在瓊北、瓊東一帶，大大小小的瓊劇戲團有50多個。村民們根據自身的經濟狀況和籌款情況“綁戲”，選擇合適的戲團并確定演出場次。
在文昌東閣鎮(zhèn)一帶，“綁戲”已成為鬧公期的重要一環(huán)。村民們“綁”好了晚上的瓊劇演出后，白天要安排村里的壯勞力，抬著供奉的公挨家挨戶走一圈。每到一戶，全家人都要出來祭拜，并鳴放鞭炮以示隆重。晚上，在戲劇開演前，還要舉辦“拜八仙”儀式，讓出了錢的家庭在戲臺前“拜八仙”，以祈求來年心愿達成。此后，戲劇才正式開演。
在�？邶埳嗥律鐓^(qū)，盡管人們生活在城市里，生活條件今非昔比，但“綁戲”的習俗依舊沒有改變。在社區(qū)的空地上，人們臨時搭建戲臺，逢傳統(tǒng)節(jié)日有時要“綁”八九天的戲，十分熱鬧。
“瓊劇是傳遞海南鄉(xiāng)音鄉(xiāng)情的最佳文化載體之一�！焙Ｄ现倓”硌菟囆g家、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瓊劇代表性傳承人陳育明曾說過，“眾多老百姓的喜愛，是瓊劇能夠傳承下來的重要原因。正因為瓊劇有廣泛的群眾基礎，所以才具有頑強的生命力。”
如今看來，瓊劇、公仔戲也并非只有年長者才喜歡。每次戲曲演出，農村的男女老少都會齊聚一堂，一起看戲賞戲。在這些熱心觀眾中，有不少年輕人。
“小時候每逢過年，村里都‘綁戲’，現在我們掙錢了，也想出一份力。我們年輕人有責任傳承發(fā)展海南的地方戲�！杯偤Ｊ兴箧�(zhèn)珍寨村村民陳力說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