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守護可可西里:這里的藏羚羊種群數量已達7萬多只
2021年07月12日 09:09 來源:華西都市報

  當所有人都聚焦在云南的“大象去哪兒”時,2000多公里外的青 ?煽晌骼飮壹壸匀槐Wo區(qū),藏羚羊們也到了遷徙產仔的季節(jié)。

  ——這是當地的一件大事。為此,保護區(qū)的工作人員一直守在海拔4600米以上的藏羚羊遷徙通道上。

  海拔4479米,位于109國道邊的索南達杰保護站里,一歲左右的小藏羚羊并不知曉這些,還帶著胎盤就被抱回來的它,標志性的黑色長角還只有中指長短,撒嬌一般蹭著副站長龍舟才加的腿。這樣的救助,每年都在發(fā)生。最開始,龍舟才加還會給照顧的小藏羚羊取名字,現在,他已經很久都不會做這件事了,“它們屬于可可西里,不屬于人類,有了人類的名字,牽絆更深了”“它們才是可可西里真正的主人”。

  在可可西里,盜獵的槍聲,已經十余年沒有響起。這里的藏羚羊數量從上世紀90年代末盜獵活動最為猖獗時不足2萬只,增加到了現在的7萬多只。初夏,裸黃廣袤的高原上,藏羚羊媽媽們將從冬季交配地一路向北,行至夏季產羔地。約300公里的跋涉后,在卓乃湖、太陽湖等處,這個族群將迎來新生。

  草枯草綠、百畜安生,一如千百年來,這片土地上的秩序,神秘從容,未曾被打擾。

  淘金者、盜獵者、保護者

  這是一個相互適應的過程。生性敏感的藏羚羊,奔跑速度可達每小時80公里,但在穿越不足10米寬的青藏公路時,它們往往會放慢速度反復“打探”。

  從10多年前,藏羚羊們來回徘徊、嘗試兩三天才能通過青藏公路,到現在,羊群短則十多分鐘長則幾個小時就可以順利通過。這意味著,在可可西里,人在加強對動物的保護,動物也在逐步適應人類和鐵路、公路的存在。

  “藏羚羊的種群數量已經從瀕危時的不足2萬頭,到現在7萬多只。雪豹、藏野驢等珍稀野生動物的種群數量也在逐年增加!壁w新錄熱愛這里,1997年,可可西里自然保護區(qū)建立時,剛從部隊復員的他成為第一批進入保護區(qū)的隊員。如今,他是索南達杰保護站站長,那里有著外設保護站中唯一一所藏羚羊救助中心。

  槍聲,在空曠安靜的荒原,已多年沒有響起。曾經,它是這片土地上最為突兀的存在。

  瘋狂的盜獵源于藏羚羊皮和羊絨的巨大經濟價值。在歐洲市場上,藏羚羊羊絨是高檔時尚品“沙圖什”披肩的原料。這些用藏羚羊絨織成的披肩可以從一枚小小的戒指中間穿過,在世界頂級時裝店以每條上萬美元的價格出售。而一條披肩的原料,需要獵殺3到5只藏羚羊。上世紀90年代中期,一張藏羚羊皮在可可西里或格爾木的售價是300到500元,到了印度、尼泊爾邊界,價格可以漲到2000到3000元。

  對趙新錄而言,他永遠不會忘記,也不敢忘記,那些瘋狂盜獵后留下的無聲畫面。

  被剝皮的藏羚羊,血肉模糊,靜靜躺著,一層一層堆積起來。一顆子彈打穿了兩只羊,有的羊被打傷后就被剝皮,殘忍凌遲后還有微弱氣息,慢慢死去。在血流成河中,蹣跚的小羊艱難尋找著母親的乳頭,最終被餓死在一邊。更多的,是母羊肚子里已經成型的小羊,無緣人間。

  有人因為貪婪殺戮,也有人在用生命守護。

  1994年1月18日,杰桑·索南達杰和4名隊員抓獲了20名盜獵分子,繳獲7輛汽車和1800多張藏羚羊皮,在將盜獵分子押送至太陽湖附近時,索南達杰遇襲。他在與持槍偷獵者對峙中犧牲,零下40℃的風雪中,被塑成一尊冰雕。那一年,他40歲。

  索南達杰的犧牲,讓全世界都認識了可可西里和藏羚羊。

  為保護藏羚羊,1996年可可西里被列為省級保護區(qū),1997年成立保護機構,同年晉升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。保護區(qū)總面積4.5萬平方公里。這是中國目前海拔最高、野生動物資源最豐富的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之一,被譽為高原野生動物基因庫,也是第一個為保護藏羚羊而設置的自然保護區(qū)。

  命運的交響

  昆侖山口,索南達杰紀念碑靜默矗立,接受著往來游人的悼念。這是進入可可西里自然保護區(qū)的必經之路。往返于此,可可西里管理局的工作人員,即使開著車,也會在經過時脫帽致敬。

  雪山腳下,經幡吹動,那些故事,一直都在。

  索南達杰犧牲后,他的妹夫,時任青海玉樹州人大法制工作委員會副主任的扎巴多杰,主動申請“降級”去治多縣任縣委副書記,招募隊員,重建西部工委,繼續(xù)索南達杰的保護之路。更進一步的,他開始在可可西里實施封閉式管理。

  三年后,扎巴多杰去世。紀錄片導演彭輝留下了他生前的影像,那是個“野牦牛”一樣的藏族漢子,身材健壯愛流汗,說話直接不拐彎。曾在一次聊天中,彭輝問他,紀錄片里會記錄下他瑕疵的一面,包括最早期為了維持保護隊運轉賣過收繳的皮子,也曾在生氣之下將盜獵者的腿打斷。

  “你知道嗎,他就直接一大掌拍過來,說‘這才是真實的我呀,怕什么,拍就是。’”三年的拍攝里,彭輝深深走進了這個家庭,他記錄下了扎巴多杰的妻子、索南達杰的妹妹白瑪在失去兩位至親后,仍將大兒子普措才仁送到可可西里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管理局,成為一名森林公安;她支持二兒子秋培扎西在大學畢業(yè)后,也進入管理局,成為保護站的一位輔警。

  如今,扎巴多杰的兩個兒子,一位是沱沱河保護站站長,一位是卓乃湖保護站站長。一個守在藏羚羊遷徙的路途上,一個護著藏羚羊主要的產仔地。

  幼年,坐在舅舅索南達杰的紅色摩托車后,駛過家鄉(xiāng)的草原,秋培扎西以為自己長大后會成為一個牧羊人,卻未曾想,命運交給他牧的,是藏羚羊。現在,秋培扎西的兒子都已經長大,但他仍很難用家里出了英雄的心情去面對親人的離去。在他心中,那是永遠無法被替代的失去。

  對于更多的人而言,從索南達杰之死開始,可可西里的巨大的象征性影響,已經遠遠超越了這塊地域以及藏羚羊這個物種本身。

  龍舟才加還記得學生時代偷偷溜進電影院的故事,當時,他看的那部電影與索南達杰有關。長大后,一則招聘啟事給了他機會。進入可可西里管理局后,他先是在五道梁保護站工作。老隊員外出時,保護站只有他一個人。冬天,天地白茫茫的一片,他便拿著望遠鏡,去求證藏羚羊“小羊跪乳”是不是真的,再看著一群群的動物,在荒原上跑來跑去。

  可可西里的守護者,不孤獨。

  青海省國土面積的近9成被列入了限制開發(fā)區(qū)和禁止開發(fā)區(qū)。在牢固樹立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中,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保護已經作為高質量發(fā)展的基本前提和剛性約束。近15年來,青海湖水位上升了3米多、面積擴大了300多平方公里。

  青海湖水位持續(xù)上漲,有利于周邊氣候變濕變暖,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當地野生動植物和鳥類棲息環(huán)境以及整個環(huán)湖地區(qū)的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。

  可可西里未曾被打擾

  “保護好青海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,是‘國之大者’。”今年6月,習近平總書記在青海考察時強調,青海是維護國家生態(tài)安全的戰(zhàn)略要地,要承擔好維護生態(tài)安全、保護三江源、保護“中華水塔”的重大使命。

  高山厚土,大美畫卷,緩緩展開。

  在可可西里,凍土面積達到90%以上,冰川和凍土成為巨大的固體水庫和資源,是青藏高原的“腎”和“肺”,也是壯闊的動物王國。有貪婪的人,用了大半個世紀,想要征服。也有人,選擇用幾代來堅持守護和恢復。在這里,你可以清晰看見,一個人、一群人、一代人是在怎樣抗爭中保護,在敬畏中還給自然以休養(yǎng)生息,并不斷尋找著人和自然之間的平衡。

  又到了藏羚羊產仔的季節(jié),卓乃湖保護站的隊員會一直守護直到藏羚羊攜子離開。趙新錄曾經是卓乃湖保護站站長,在兩個多月與世隔絕的守護中,只有他和另外一位伙伴朝夕相對。每天早上起床,帳篷外圍滿了藏羚羊,他們穿著短褲行走在羊群中,互不打擾。

  遇到過棕熊,也遇到過狼,趙新錄會和伙伴一起躲開或者是驅趕。而當有野獸襲擊藏羚羊時,他們不會有任何干預。

  “弱肉強食,這是大自然的法則,我們人類不能去干預。”事實上,每次看見狼咬著小藏羚羊扔來扔去,把玩獵物,聽著小羊和羊媽媽的哀嚎,趙新錄會難過,但在可可西里管理局里,所有人的共識就是,動物的事,就應該讓動物自己解決。

  于是,在索南達杰保護站,被救助的野生動物,都會被賦予動物的獨立性。

  保護站隨時都是忙碌的,即使是在沒有了盜獵槍聲的可可西里,依然面臨著生態(tài)保護和科學研究的重任。對于這些守護者而言,從格爾木出發(fā),沿著109國道向拉薩方向行駛,海拔逐漸升高,天地之間一片靜謐,藏羚羊在忙著遷徙,藏野驢慢悠悠甩著尾巴,偶爾一只藏野狐飛快跑過,帶起些微塵土....。。

  ——這是他們心中最美的畫面,每個人都相信,這里會越來越好。

  華西都市報-封面新聞記者 杜江茜

編輯:陳少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