賈玲:走到今天沒什么值得我抱怨的
2021年03月18日 09:26  來源:新京報  宋體

  自導自演電影《你好,李煥英》晉級內(nèi)地票房榜第二,自認喜劇演員具有其他演員無法感受到的滿足感

  賈玲 走到今天沒什么值得我抱怨的

  2021年大年初一(2月12日)上映的電影《你好,李煥英》,上映15天后,票房即超過45億,截至發(fā)稿時票房接近53億,晉升為中國內(nèi)地票房榜第二。首部自導自演的作品即收獲了如此佳績,也讓賈玲的名字頻頻登上熱搜。但就賈玲而言,這部電影最重要的意義,是對過去的釋懷。

  前幾年流行一句雞湯文:每個喜劇演員都有自己悲傷的一面。關于賈玲,網(wǎng)上也有一個討論——她是真的快樂嗎?

  為在臺上博觀眾一笑,她不惜犧牲形象,扮演著“女漢子”。想做喜劇,似乎就要忘記美。那么,甘愿為喜劇“豁出去”的賈玲,真的快樂嗎?

  聽到這個問題,眼前的賈玲忽然提高了說話的音量,“我是真的很快樂!這有什么好探討的(笑)?一個不快樂的人怎么可能到處‘演’快樂,人生不要想得那么矯情。”

  做一個讓人開心的人并不累,這是賈玲近些年參悟到的真理,她并不認為臺前幕后的悲喜反差有多深奧,她很確信讓別人開心,自己也會開心,周圍的氛圍跟著愉悅,這種生活狀態(tài)是能給每個人帶來舒適感的。

  對于此時的賈玲來說,生活似乎沒有任何可以抱怨的地方。

  曾經(jīng)有人問她愿意堅持什么,她比誰都篤定自己對喜劇的熱愛:“一步步能走到今天,是觀眾對我的包容和喜愛,我很珍惜這一份寄托。”她說,她是幸運的,“如果我堅持來堅持去,到今天依然無法成功,可能會去抱怨,但我現(xiàn)在能被這么多觀眾喜歡,已經(jīng)沒有任何值得我喊累、抱怨的地方了!

  到底要不要減肥?

  拍完電影《你好,李煥英》后,賈玲似乎胖了不少。有人說賈玲不敢減肥,因為“胖、圓”是她作為喜劇演員的特點。賈玲笑著說,自己現(xiàn)在確實太胖了,會稍微有一點兒偶像包袱,不過不減肥真的不是為了觀眾緣,而是因為壓力實在太大了,吃,成了她緩解壓力的唯一方式!拔以谂袛辔易约旱臅r候,會很客觀,知道自己胖到哪個度觀眾能接受,我很愿意和觀眾站在一樣的角度思考。平時的我在家里追劇,看綜藝,也會像看一個演員一樣去看待、審視我自己!

  “那你想不想回到當初瘦時的狀態(tài)?”“我當然想了(大笑),到底誰傳出來我因為事業(yè)舍不得減肥,我哪有那么偉大?我才不能呢!難道我又瘦又好玩不好嗎?”

  《你好,李煥英》

  是她為母親做的最后一件事

  如果真的能讓賈玲穿越回1981年,她想改變什么?她思考片刻后說,“我沒什么特別想改變的(事),只是希望我母親能快樂。”

  2016年,賈玲成立大碗娛樂公司,第一個作品就是她為紀念母親而創(chuàng)作的小品《你好,李煥英》。觀眾對這個小品的評價是:愿意回看千萬遍,卻不愿意讓賈玲演第二遍。母親的意外離世是賈玲心中永遠的遺憾。

  19歲那年,賈玲的姐夫打電話告訴她“媽媽沒了”,讓她回來見最后一面。但趕回家的她,依然沒有見到那最后一面。賈玲曾一度認為,這讓她的人生始終缺了一角,再也快樂不起來了。直到演完小品《你好,李煥英》后,她覺得自己心情好了些,也釋懷了不少,那一刻她想應該把這個故事拍成電影,除了能彌補媽媽去世的遺憾,也因為意識到如果自己年紀再大一點,穿越回1981年時就很難再扮演當時的自己了,她決定把自己的遺憾與愛都寄托在這部電影上。

  “也想把我和母親以前的相處方式與快樂時光告訴大家,那是我最珍惜的日子,觀眾看完電影能想著給自己媽媽打個電話,我就滿足了。”

  《你好,李煥英》是賈玲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部電影。她選擇自導自演,因為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母親。但籌拍期間她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彷徨:“光是劇本就打磨三年多,直到開拍前還在不斷修改,編劇們也在抱怨,說這樣無休止地寫,不知道要寫到什么時候。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達到最好的故事狀態(tài),后來發(fā)現(xiàn)每一個階段都有需要修改、精進的地方,比如這里補一些能好點兒,那邊換個方式能好點兒,但等你到了實地拍攝,演員不同的表演狀態(tài)又需要修改,每天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!

  盡管棘手,但賈玲從沒想過放棄,她說自己似乎從來沒這樣堅持過一件事情:“拍《你好,李煥英》,是我這一生為母親做的最后一件事情,多苦多難都要把它做完,它對得起我對媽媽的感情,我也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你們看!

  殺青那天沒哭

  只開了瓶本想留著結婚時喝的酒

  《你好,李煥英》殺青那天,賈玲沒有號啕大哭,兩個小時后,她坐上了凌晨6點的飛機,奔赴春晚審核節(jié)目現(xiàn)場。即便是審完節(jié)目,她也沒反應過來電影已經(jīng)拍完了,只是默默置頂了一條微博:媽,電影《你好,李煥英》殺青了。我厲害不?

  “這部電影都沒有時間讓我感慨,拍完了也趕不及思考,審完節(jié)目后我和團隊開了一瓶很貴的酒,本來這是我打算結婚時才喝的(笑)!

  在賈玲的印象中,母親對她的要求并不嚴格,就像姐妹一樣,最給她力量的莫過于母親嘴角的那一抹微笑,但現(xiàn)實生活中賈玲的母親從未看過她的演出,甚至都不知道她后來成了演員。她也沒見過母親在病床上的樣子,這些一直是她心里的痛點。賈玲在電影里增加了她去醫(yī)院探望母親和母親去看她演出的情節(jié),算是給自己圓了一個今生難了的夢。但拍到這些戲份時,她整個人卻哭到崩潰,重拍了二十多條,因為眼淚太多,眼睛腫得不行,劇組的每個人都很心疼她,卻不知道該如何勸慰:“真的拍攝過往,我似乎緩解不了自己的情緒,如果沒有拍好,我會很自責!

  片中飾演賈玲母親的是演員張小斐,她總聽賈玲講李煥英以前的故事,“我告訴她,我媽媽和我基本上就是一種性格的人,每次聊天都會提到我母親。小斐的演技特別好,我這個戲周期又特別長,期間有小品,還有話劇,再來改成電影,電影劇本寫完還要排一遍戲,這需要演員用大量的時間來配合我。”

  另一個關鍵看點,是賈玲與沈騰首次大銀幕合體,“當時騰哥說來客串我的電影,我說你別客串了,我這里有個男一號,他一聽驚呼怎么跳躍這么大。后來,他用他固有的‘嫌棄表情’說看看劇本,看完覺得挺滿意就答應了!辟Z玲笑說,如果沒有感情,騰哥是不會過來幫忙的。

  標準悲傷體質(zhì)

  感情波動大,情緒化、太愛哭

  在賈玲眼里,母親什么都會,什么都敢做,很能吃苦,父親也是如此。她身上的樂觀開朗、隱忍,是父母性格與教育方式的融合,這也給了賈玲足夠多的勇氣,讓她即使放棄一切,也愿意逃離舒適區(qū)。

  2001年,她考上了中央戲劇學院相聲班,也因此與恩師馮鞏結下了一生的師徒情。談起恩師,她說師父對她人生最大的幫助就是開了相聲班,如果沒有這個機會,她也沒機會走上喜劇這條路。也因為馮鞏當時的決策,讓很多有喜劇天賦的女孩能參與其中。岳云鵬曾評價,賈玲是一個勇敢的女生,以相聲女演員的身份出道,但相聲對女演員而言是個“禁區(qū)”,沒有機會,待遇也不高,可她愿意放下一切包袱去堅持——住過地下室,為生存打過工,因為身材被調(diào)侃,扮過丑角,也自黑過。

  2008年,賈玲搭檔白凱南的相聲《論捧逗》在北京連演80多場。2010年,二人憑借改編后的《大話捧逗》登上春晚舞臺。這一年,她28歲。對喜劇的愛,是她始終堅持從未改變過的,問她怕不怕自己的表演被喜劇形象所束縛,她急忙擺擺手:“當然不會,哎喲,你不知道做喜劇演員是多么開心的事!”

  外人眼中的賈玲,一直都是個開心果,無論是臺上臺下,始終在釋放著快樂能量,但她卻說,自己其實是個標準的悲傷體質(zhì),原因在于她太愛哭了:“我的情感波動比較大,特別情緒化。舉個例子,我喜歡小狗,短視頻里就推薦很多與寵物相關的內(nèi)容,比如有流浪狗之類的,我就不敢看,又忍不住想看,每次看到就容易哭!睅酌氲某聊,她又轉(zhuǎn)而說,其實自己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在學著和解:“我以前真的很討厭我自己,過于善良,過于遷就別人,為別人考慮得比較多。但后來我發(fā)現(xiàn),其實在乎別人會讓我快樂,我也默默接受了這個事實!

  ● 賈玲的內(nèi)心世界

  小品好不好,在于編劇

  新京報:錄制《王牌對王牌》,算不算你在制作電影期間的一種調(diào)劑?

  賈玲:我一直都特別喜歡錄綜藝,反而有時會覺得影視作品才是我的調(diào)劑(大笑)。其實也沒法衡量到底誰更輕松,誰的難度更大,就像小品也同樣需要花費很多精力,每一件“藝術品”都是需要無限精力與時間的,有時排演一個小品甚至比綜藝耗時更長。

  新京報:很多觀眾說現(xiàn)在的小品缺乏諷刺,結尾多為煽情,語言類的節(jié)目在走下坡路?

  賈玲:這不是由我們來定的,而是由市場來定的。這么多年我也努力、積極地在找編劇,編寫出更好的小品。我覺得首先要提高編劇的行業(yè)待遇,挖掘出有才華的編劇人才,讓大家意識到小品包袱是很值錢、很珍貴的。

  一直在演自己成了創(chuàng)作瓶頸

  新京報:陳佩斯曾在接受新京報的采訪時說,喜劇演員實際上是很痛苦的一群人,你覺得喜劇難做嗎?

  賈玲:難做,肯定難做,你要不斷地創(chuàng)新、產(chǎn)梗,但我始終覺得能給別人帶來快樂的人,一定也是個很快樂的人,同時自己內(nèi)心也會非常滿足,喜劇演員往往會有一種普通演員無法感受到的滿足感。

  新京報:靈感從何而來?為什么你接梗這么厲害,同時還能展現(xiàn)出高情商?

  賈玲:可能有即興的能力吧。很多時候我也是在網(wǎng)友總結出來后,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當時的回答真好(大笑)。但說真的我當時并沒有設想專門去接什么梗,很多時候是處于零距離的狀態(tài),不管是記者還是觀眾,我都把對方當成普通朋友,我們的聊天方式也是自如的、隨性的,完全沒有疏離感,可能這樣就很容易產(chǎn)梗吧。“產(chǎn)!?這說法,還“產(chǎn)卵”呢(哈哈)。

  新京報:觀眾看到的你和現(xiàn)實生活中的你差別有多大?

  賈玲:真是沒啥太大的區(qū)別,比如《你好,李煥英》里就是我自己。有時我都覺得,現(xiàn)在的創(chuàng)作瓶頸就是好像一直在演我自己,等下一部(電影)我演別人的時候,我們再聊(笑)。

  新京報:你會特別渴望去做其他類型的電影嗎?

  賈玲:暫時還沒有這種欲望,我的作品必須要發(fā)自內(nèi)心。其實我沒有什么才華,也沒有天大的本事,我的才華就在于情感濃度比較高,能夠把自己的情感很順暢地表達給觀眾,我只能做到這一步。

  做電影四年,變得更焦慮

  新京報:那你覺得自己這幾年的最大變化是什么?

  賈玲:我覺得做電影的這四年變化最大,開公司、寫劇本、拍電影,比以前更快了,但也更焦慮了,變得更在意這部電影給到的反饋。(大家覺得你現(xiàn)在什么都有了,還焦慮什么?)焦慮電影的表現(xiàn)手法、焦慮攝影畫面好不好看,焦慮電影的每個細節(jié),焦慮這一段表演、那一塊調(diào)色、這首配樂……

  新京報:是因為你太渴望把電影的每個細節(jié)都做得更好。

  賈玲:就像剛才說的,因為這可能是我為母親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,出于本心,我也希望自己做完這件事后能更快樂一些,我非常不想等電影下映后,留有遺憾。

  新京報:那你會很關注觀眾的反饋與評價嗎?

  賈玲:以前不會。(為什么?不敢看?)不是不敢看,因為以前總會想,演完就算了,表演只有一次機會,在能努力的范圍內(nèi)把它完成好就是過去的事了。但現(xiàn)在這種想法在改變,就像我很想看到這部電影的反饋,因為這是我想和觀眾表達的,也是我第一次想和觀眾傾訴的東西。

  采寫/新京報記者 周慧曉婉

編輯:李奧迪